办公室的落地窗正对着三江口,甬江的晨雾漫过天主教堂的尖顶。我捏着银行催款单的手指泛白,红色印章圈住的“48小时”像道紧箍咒。手机在紫砂茶宠旁震动,中行客户经理的声音带着凝重:“郑总,这220万贷款逾期,会影响水产加工厂的出口检疫资格。”
推开酸枝木办公桌,楼下码头的冷藏船正鸣笛离港。新订的超低温冷库设备还泊在北仑港,下周三就得付尾款,可福州的经销商突然来电,说货款要延迟二十天。会计小周抱着账本进来,报表上的现金流曲线像被潮水冲垮的堤坝,触目惊心。
头三天像在鼓楼的巷弄里打转。商学院同学介绍的投资公司要押厂区土地证,还得扣十个点的“风险金”;海鲜排档认识的放贷人拍着胸脯,转头就把日息提到万七;最难堪是找表舅那天,他掂量着我递的墨鱼干冷笑:“这行当风浪大,抵押率最多四成。”
周一午后在海关报关,碰到退休的老厂长。他接过我递的杨梅酒,指节敲着搪瓷缸说:“药行街有家金融公司,去年帮隔壁罐头厂转过贷。”我攥着他写地址的烟盒纸冲进雨里,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江轮的影子。
骑楼风格的写字楼飘着海蜒香,穿藏青西装的风控总监推来文件:“郑总,您这几笔外贸订单没问题,可垫资220万走监管账户。”他指着条款,“日息万分之三点二,专款用于设备款。”我盯着“资金闭环”四字,忽想起五年前厂子拿到有机认证那天,老渔民在码头分拣渔获的场景。
签完协议次日,他们的专员跟着去了北仑港。海关查验窗口的姑娘核完凭证,在提货单盖了章。看着载设备的卡车驶过甬江大桥,我给东京客户发视频,他对着镜头里的新机惊叹:“下月初的水产展,就能用上你们的冷链产品了。”
周三上午,福州的货款刚到账,我让小周转了220万零2112块到对方账户。那2112块,是七天的利息。
东京水产展的现场照片发来时,我正在车间检查冷库。年轻技术员抚着冷凝管笑:“郑总,这设备冻的带鱼,解冻后跟刚上岸一样鲜。”我笑着拍他肩,阳光透过舷窗式的玻璃窗落在传送带上,银亮的鱼获正列队进入冷库。手机震了震,老厂长发来微信:“小郑,说好的缸鸭狗汤圆,该兑现了吧?”
抬头望出去,三江口的水波里,正浮着金灿灿的日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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